「本文来源:上观新闻」文天祥来过上海?不但来过,而且那句著名的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,就写在今崇明岛附近,写在他由此进入今上海地域开始“上海之旅”时。《过零丁洋》,是后来在南方被俘后写下的。《正气歌》,是再后来在北方囚室里写下的。而这句与《指南录》同名的“指南”誓言,写在他人身自由时——而且当时,他的皇帝都已率百官正式投降了,他的大军也竟然早被自己的朝廷解散了,他自己刚刚九死一生逃出生天,元人又刚许诺他为元朝丞相……客观上看,这或许是他一生最有理由放弃、最有可能自保、最考验内心抉择的时候了。他来到的,又正是宋末、元末时期人们纷纷逃此避难的今上海地域。然而,就在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大江大海水天壮阔中,文天祥写下“不肯休”的誓言,迈出不回头的一步——经今上海崇明东滩、横沙岛东面海域、鲜花港与上海天文馆附近、东海大桥、洋山深水港等区域一路乘船南下,文天祥在每天最早迎接太阳的今上海东部,划出一道弧线,走上此生最远的航程,走向心中最好的自己。这位其实长期不被待见的孤勇者,在“雪崩”的至暗时刻,不顾一切奔赴。上海,见证过文天祥最坚定的样子。在上海的日子里,文天祥是喜悦的。他自己在《指南录·自序》回忆:当时得知南方还有益王、广王在抵抗,于是“狼狈憔悴之余,喜不自制”。这是《指南录》《指南后录》乃至整部《文山先生全集》,都少见的四个字——“喜不自制”。在上海的日子里,文天祥内心充满着热切与希望。紧接着他又说:“意者,天之所以穷饿困乏而拂乱之者,其将有所俟乎?”这是想起了孟子“行拂乱其所为”那段名言。他还在这时的《苏州洋》一诗写道:“便如伍子当年苦,只少行头宝剑装。”查谭其骧主编的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可见:苏州洋,即今上海东南海域,在杭州湾东、舟山北。年刊行的《至元嘉禾志》距文天祥年此行13年,志中有《苏州洋》一诗,标题后明确写道:“南舶欲入华亭者,必放苏州洋。苏州洋,蓋此处旧属苏州。”(据嘉兴市地方志办公室编校版校勘)蓋,盖,有“大概”“表示推论原因”之意。伍子,伍子胥。在上海的日子里,文天祥用孟子名言与伍子胥事迹激励自己,为自己为家国打气,充满着“有所俟”的期待与信心。还有苏东坡。早几天的《出海》一诗里,文天祥写道:“我爱东坡南海句,兹游奇绝冠平生。”“兹游奇绝冠平生”,是苏东坡终于结束放逐,从天涯海角的海南回来时写下的名句。值得注意的,是原诗里这句的前一句——“九死南荒吾不恨”。“不恨”,是因为一心为公。近两百年后,另一片大海,文天祥与苏东坡心意相通。从丁功谊、李仁生所著《文天祥年谱》可知,文天祥的《纪年录》及《指南录》众多诗句记述显示:他在年这趟“指南”航行,“二十八日”在今南通启东东南部,经今崇明岛过沪后,“三十日,至台州境”,“四月初八”抵温州。在上海的两三天,文天祥是高兴的、乐观的、怀着信心与期待的,也是自强不息的。他不是傻乐。他深知前途艰险。他用来和自己对话的,是一位又一位前贤。从孟子、伍子胥、苏东坡到文天祥,中华文化一脉,在上海这片海域的波涛涌动里生生不息。就在他西边不远处,今上海松江一棵古樟树下,他一位老战友赵孟僴后来临终慷慨陈词:“王室之懿,文山之客。持此寸心,千古忠赤。”同样是一种心意相通。本文,正源于前一篇“上海两千年人物考(八)”《赵孟僩与赵孟》刊发后,因文中讲到赵孟僴与文天祥,引起于漪老师一次来电。于漪老师来电专为文章“跳出纯历史纯艺术,写出气节与精神”。她好奇文中说赵孟僴“少游谢南斋、(欧)阳巽斋、刘须溪、朱约山诸公之门”,后三位恰好都与文天祥早年求学生涯息息相关。她